雪下了一整夜。 至黎明雪停,昭阳城那一座座深门豪园,皆已落入茫茫一片。大部分宅子里,此时已有三两下人,在院中扫雪。竹扫帚紧贴着地面,将雪揽去一旁,发出有节奏的‘沙沙’声。 这时,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面上,而立之年的廷尉丞[注1]崔玮,一手举着圣旨,昂首挺胸,带着一队衙役,一路急行,往司徒府[注2]而去。他们所过之处,原本素净无盈的雪地上,留下一片泥泞、乌黑的脚印。 衙役们个个神色凝重,唯崔玮的凝重里,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。那种雀跃,存在于猛虎咬住猎物的刹那,也存在于赌徒一夜暴富的瞬间,是贪婪、是急切、是难以抑制的兴奋。 与此同时,昭阳城的另一边。廷尉杜衡,正在书房的太师椅上闭目小憩,腿上盖着一条仙云双鹤图小被。他身上官袍并未换下,眼看着是一宿没睡,杜衡今年四十有二,长的浓眉鹰眼,丰唇美髯,人至中年,身材已微有发胖走样。 地龙里的炭火已经见败,书房内微现凉意,这时,一名家厮推门进入,走至杜衡身边,俯身在旁,低声唤道:“老爷,大鸿胪[注3]付大人到了。” 杜衡‘唔’了一声,清一清嗓子,缓缓的睁开眼睛。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,说道:“天色还早,抄家的圣旨恐怕刚到司徒府,叫付大人等会。”说着,复又闭眼小憩。 家厮欠了欠身,走出书房,将门掩好后,往客堂而去。 大鸿胪付良史正在客堂来回踱步,许是炭火旺盛的缘故,付良史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来,早已浸湿了贴身的中衣。见方才那名家厮进来,付良史忙一步凑上前,问道:“杜大人同意见我了吗?” 家厮眼中略露出些鄙夷,解释道:“付大人急什么,你与我家老爷同朝为官,又同是九卿,平起平坐,我家老爷又怎会怠慢你?现下天色还早,老爷还未起来。” 付良史略尴尬的笑两下,搓着手回道:“是是是,是下官毛躁。” “哎哟,付大人您可别在这儿自称下官呢。同是九卿,您如此自称,不明摆着让旁人说我家老爷僭越吗?您先坐下吃口茶,老爷醒了自会相见。” 付良史哪敢吃茶,不安的椅子边缘处坐下,手掌在腿面上摩擦...